2012年4月6日 星期五

《白鹿原》 – 建築為經、人物為緯,和混亂不堪的時勢最為搭配


《白鹿原》 (White deer plain)  是很難拍的,就在看後,我深深認同這句話。


若果電影商企硬,電影長度上限必定於大多觀眾極限忍受到之兩小時,我想王全安也不會去接受,除非另找到個更為神人的編劇,這樣也能在原著裡定到個起承轉合,否則三小時,是注定要捱,已叫是照顧故事幅度和觀眾之間的最大公約數。

現在看出來的故事,是用以角色間的經緯交叉以發展下去,而任何人物,他們其實也是緯軸。主角白嘉軒也就是,他是白鹿村的族長,表面而言,他作為個保守鄉紳,具責任且竭力保衛村民、而傳統倫理價值尤為重點中之重點。問題是,一開始他已以個無助者姿態呈現:運皇糧向他哭訴糧已被搶,只因外面變了天,「大總統」、「民國」等一堆叫他還不清不楚的名詞進了他耳,唯一讓他知道的,幾千年運行的政治秩序已一下子崩潰,唇亡齒寒,配合著的社會秩序也到倒數階段,他唯一可作的,是盡力把倒數時間拖長。

往後事情的發展,他也處於束手無策的地步:小軍閥帶槍來搶糧,他只可為其打鑼打鼓去配合,幹得的就是暗叫族人看好自己的家眷;黑蛙帶著農會的人毀祠堂,他幹的就只能不給鎖匙;鹿泰恒因兒子作共產黨而被國民黨特務抓去,他更阻止不了。他可以依附的是一群更守舊、更頑固的同鄉:鹿三為了維持倫理,和兒子反目,殺害自己的兒媳也在不計,但他最後也被黑娃割去辮子,這是他一直守護的、象徵傳統的也失去了,最終他的自殺,似和老舍《茶館》最後一幕如出一徹 – 眾人竭力保守的傳統,真的已到了終結的時候。

稱是主角之一的黑娃其實佔幅不多,電影中段他被國民黨抓走時,他就消失在電影裡好一陣子,至接近結尾才再出現:他的象徵意義,在於他表現出站在新時代的,如何自處,從而與舊勢力並立甚至爬過 – 他實是機會主義者,讀書不多,只知道「有人佔著四五個女人用不著,自己要一個也沒有」的「不公平」,就追隨共產黨搞革命。諷刺的是,他最後回來時,卻是以個土匪頭目作身份,可見他的立場其實反反覆覆。反映的是,在這政治反反覆覆的亂世中,舊勢力不能順流而被拉了下來 (正如撞破黑娃和田小娥通姦,酷刑侍從他們的郭舉人,被黑娃乘亂報復斬了頭) ,原本地底泥的,卻因能因應新局面而上位,所謂變幻無常,正是如此。

至於田小蛾,表現的卻是個很老生常談的女人模樣 – 由始至終她也要依附男人而生,無奈地她遇到的每個男人,都不能成為她的依靠:郭舉人滿足不了她對性的渴求、自身難保的黑娃不能給她陪伴到老的保證、鹿泰恒旨在佔她便宜也不能給她真正的誓約、最後的白嘉軒也連她的性命也保不了。她的美貌,和這個農村,簡直是個悲劇組合,她不能藉這天賦獨善其身安然自處,反引來一個又一個男人去把持她,更被老屈為令傳統倫理崩潰的罪魁禍首。她的可悲,在於她表現出,無論時勢變化如何,唯一沒變的是,女性這個角色,始終也要站在無助者這個位置,不能藉機翻身。你說很是不公,電影就這樣殘酷地告訴你,世事是永沒可能絕對公平。

而不拘束角色是否人物的,那白鹿原那祠堂、連它對出之廣場,那就該擔當故事裡經的角色:它由開始到終,幾每個時段也不失場。最重要的是,它讓自帝制崩潰後,各種新勢力 – 軍閥、農會、國民黨在它臺前走過,它注視著掌權者的轉向,而其實,它卻是傳統秩序的最大支柱。縱使黑娃找人來毀滅它,只要它立足不倒,秩序也依然繼續存在,白嘉軒照樣修補族譜石碑,照樣在內執行族法家法。但最後,一架架日軍飛機來空襲,把它炸毀,電影也隨之終結。它正是顯現出電影的主旨 – 舊而有秩序的傳統和混亂的新時期,彼此間如何互存卻又相爭,到最後卻是傳統倒下,時代因拋低了包袱,全速前進,無可挽回。

《白鹿原》站在商業片的角度,拍是很艱難,因其說傳統和時代相爭的主旨,看來叫人以為悶場連連。突破口或在於那混亂不堪的時局,一波下來一波又起,為故事提供了氣勢,也提供了轉折。叫耐人尋味的是,電影裡飾田小蛾的張雨綺其實也守身如玉,和男人幹起來的片段沒甚麼看頭,卻令電影被評上三級,不知這是否影視署有電檢員喜歡此片,曲線助一把的手段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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