講這個月來較矚目的港產片,必定是在柏林奪熊的《歲月神偷》 (Echoes Of The Rainbow) 。雖然只是水晶熊,挑剔一點也會想到正如鯨魚係咪魚之類的問題,但好歹也是熊一隻,而且港產片也好像未嘗過奪熊,故此這次羅啟銳也算為長期自卑的港產片爭了口氣,也對納稅人 (電影發展基金)
有了點交代,反正香港人就是好威好勝好面子就可以。事實上,電影真的似乎只能感動到剛戒看卡通的黃毛小子,自問看戲不敢講很多的小弟也不太領略到感觸之處。再講,羅啟銳奪熊後意氣風發說的一番話,更該召人懷疑此電影的意圖。
或先討論下奪熊的原因:電影在場地佈置及鏡頭運用下實算精心,把一條廿一世紀的永利街化為六十年代的街境,電影裡一事一物由家居用品到路牌、街燈柱等也堅持數十年前的模樣,連山頂纜車也找得來那綠色的舊車,一切完美得叫人找不出破綻。對比一大堆錯漏百出TVB古裝劇,電影在攝影的功力上更見得高超。
至於電影劇本,其實是《天水圍的日與夜》六十年代版,但羅啟銳在描繪社會人際關係上對比起許鞍華是兩種不同模式:許鞍華的很靜,人與人間的對話不多,貴姐和張家康是個普通過普通的人,卻也叫人溫暖貼心,最重要是叫人感覺真實;羅啟銳的卻是碟碟不休,吳君如演活一個電視劇師奶模樣,七嘴八舌死都拗翻生、任達華時而不語,時而暴燥,又是一個古劇裡常看到的舊時代嚴父、兩兄弟時為小金魚打架,調轉頭就和好如初玩水,又是那很經典得如《太極旗飄揚》裡的兄弟情誼,鍾紹圖飾的羅進二頑皮好玩,常偷東西也演活個少不更事,就像《囧男孩》裡的小伙子。但講到底,電影靠的是始終是一大堆戲劇人物去取悅觀眾,雖然羅啟銳也似努力以平淡的手法來表達:電影裡一條街大家都齊集食飯,互相交換飯菜湯水也叫人感到舊時代的鄰里關係密切,十號風球時一家保家園的情況也看得出那時期的艱辛,但比起許鞍華,這些看到盡也似是在劇場上發生的事,社會面貌人際情感是有,但不真。故此能感動小伙子卻未能感動看戲已甚多的成年人,就是此解。
原本羅啟銳要拍個舊香港社會也無不可,但問題在他奪熊說感受所說的:「那年代……雖然窮,但大家很有拼搏心,方向感清晰,不像如今負能量大,很希望拍這套戲,紀念這一個年代,香港曾經這樣走過。」不說沒甚麼,一說就叫人不禁懷疑這電影拍的目的:又是那些老一輩常言的那時代很艱苦甚麼甚麼,故現在即使社會又是有問題,但也叫比以前好得多了,故大家該珍惜不要起來對抗如此這般。羅啟銳似乎也像呂大樂般,不知何時被收編做建制派的一員。
好,若然羅啟銳真的是想表達過去艱辛故大家要珍重現在的話,那電影就有以下力不重心的問題:電影裡羅氏一家雖時受天災威脅,又時而被社會的貪污風氣的壓迫,但羅氏家人卻也不像比現在的人特別難過,羅父知識水平不高卻也能自食其力搭起居所鋪位自給自足,不像現在一是失業領綜援或就是大財團下的低薪奴工。羅家也未至於三餐不繼,羅進一更有自己的收音機,更能到電影院看戲,能有的娛樂也不輸得現在。更重要的是,那時的拔卒是羅氏兄弟等窮家弟子也能進的,不像現在那變作只對名門望族開放的貴族學校,那為何「大家很有拼搏心」?就是那時很明顯努力就可改變命運,不是現在社會晉升的階梯都被阻塞,故努力也是徒然。老實說,羅啟銳要向八十後觀眾灌輸珍惜現在的和諧思想,或就是要把舊香港社會拍到像北韓的農村才有用。
而監製張婉婷更說:「今天樣樣得來容易,所以投訴較多。」但電影內裡卻暴露她這句話是為顛倒是非,六十年代的人不是純良得不會抱怨:電影裡一個老婦是法庭傳票也看不明白,公然的貪污也被視為似天公地道的事,連醫院也敢以血是冷凍還是新鮮來向病人家屬欺騙金錢,故那時的人是知識水平不足不懂如何有效地抱怨才是實話。而他們沒說的是,港英放任導致社會貧窮,是六七暴動的導火線,故那時平民對政府的抱怨何來比現在不及?更何況自暴動後,港英政府才痛定思痛對社會進行改革,正面而言,抱怨實是迫使社會進步的一種力量。現在的八十後對特膠政府倒行逆施憤出指責,就被羅張等老一輩指為「負能量」,言下之意難道就是要學電影裡目不識丁的人苟且偷生才是真理?故還真難怪回歸十數年,香港就逐漸邊緣化,就是掌政的這一群人有如此不進反退的思想。
寫到現在看回,還真感到對羅啟銳批評得似乎太狠,事關小弟在學期間,曾與羅啟銳有一面之緣,那時他對小弟等一眾同學錄像作品評語,他還沒有用自持食鹽多過你食米的老屎忽長輩態度來指指點點。故此到現在為止小弟也很難想像「負能量」論調是出自他口的,也但願小弟真的過慮了,羅啟銳其實是純粹想拍個六十年代社會面貌紀錄,而不是老一輩教訓後生仔唔定性的和諧宣傳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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