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愛到盡》 – 香港同志的殘酷物語

共有十多二十套參展電影的香港同志影展中，鍾德勝的《愛到盡》 (End of love) 是顯得很可憐的一套電影。  

說它可憐不止是它擺明居馬的小本經營：用高清鏡頭，監製找來拍獨立電影起家的崔允信，電影裡的party都是唐樓單位裡的小型派對，disco更只拍著一塊鐵閘當背景而已，這些都似是《人造色素》裡那種只影著一檯便當小酒吧的省水省力方式。而且更有可能租了一屋便三用，拍了空屋再更頭換面作party場所，然後還要作阿強的家等。 

還有的是它是影展中唯一一套本地作品，話說回來，自麥婉欣的《蝴蝶》後也不見得出現過甚麼側重描寫同志的電影。大概同性戀由始至終也被認定為「性小眾」，即使《斷背山》旺場，對短視的電影公司來說同志電影始終市場有限，不宜冒險大搞的小眾作品。即使如此，《愛到盡》也未能佔有主場之利，作開、閉幕電影的份兒也沒有，處境還真叫人難堪。 

說回故事本身，順序的開頭似是透視同志的世界，電影裡所見的同志生活似乎也與常人沒兩樣：在收據上寫約會暗號，是葉念琛電影裡也會出現的溝女方式；明向男友自爆當男妓賺生活費：「我只是賺他們的錢，不會愛他們！」，態度也和一個當援交的港女沒兩樣。導演或想藉此帶出同志的戀愛態度其實與常人沒兩樣，說同志濫交，事實同志的埋牙速度如異性戀般快；女性有港女心態，為何同志裡不可有？不是潮流興男女平等嗎？ 

而倒序來看，卻是以明進入福音戒毒所作開端，戒毒所裡的宣教師子恩的凡事禱告，連在海邊執垃圾執到累也叫人禱告求神賜力量，海邊的禱告叫得像和尚喃麼一樣，滑稽得引人發笑。導演如此這處理手法或許是預防電影被福音綁架上，免得明的解脫被說成是靠神的力量。另一方面亦是隱含了對教會的敵視態度：電影裡每次的禱告，唱詩時的起立都似是命令下的舉動，而不是受了感動後所作的。導演或想質疑基督教會所說的靠神力量可改變個人的性取向，只不過是把同性戀者當精神病人，用單方面的道德倫理來壓迫他們作行為矯正而已。

在電影中後段，強的女友Jackie的出現，像是神安插在耶穌旁的魔鬼般用來試煉強。畢竟強不是耶穌，她的離開後令強完全崩潰，連聖經也燒毀了。導演再藉此帶出信仰的無能，教條始終不是令人擺脫心靈空虛的良藥。 

而故事的盡頭則是呼應電影的名字：明因愛前男友而導致母親自殺，後來向他借錢卻被他霸王硬上弓；明因愛強為他借錢給他買白粉，卻被他趕走而令明差點跳樓自殺；結果是強搶在明前，吸食過量白粉致死。三段感情的盡頭都是殘酷地結束，感覺與台灣同時期同類型的如《少年不戴花》等不同，也與數年前本地作如《情色地圖》等更不同，《少年不戴花》帶出的是青春無悔、《情色地圖》結尾的三個主角都得到解脫，但《愛到盡》卻是以灰暗、重擔、無所出路作結。看到這裡，誰都會困惑，時代不是愈前進，便會愈進步愈寛容嗎？這十年來，香港似乎很多事也不知不覺地倒退了，電影一樣，連愛甚麼人的自由也一樣。